江湖言之话浅探

吕武成

一、江湖与金，汉，利，团

何为江湖？开口为江，闭口为湖也。跑江湖意指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凭口才和技艺为生的人。亦有说，江湖，兼顾也。道出了手艺人的辛酸，就是说江湖人仅能糊口，顾不得妻子家小。真正的江湖，视钱财如粪土，看名利如烟云，淡泊功名利禄，不计个人得失。但也有些招摇撞骗，鸡鸣狗盗之徒，这些充其量不过是江湖的败类与渣滓

河洛大鼓唱词《王庆卖艺》的的开头几句道出了江湖好汉的特色：

浪荡江湖数十秋，                          投亲戚不如访朋友

千里朋友能相聚集                          大丈夫记恩不记仇

要学君子淡如水                            莫学小人米里挑油

淡如水，常来往                            米里挑油不长久

…………

金，汉，利，团为四大江湖。金包含六爻、算卦、批八字、阴阳风水等；汉为行医，凡指与医学有关的行业；利为杂技，魔术，把戏等；团为唱戏，曲艺，响器等。其中唱戏称高台，说书称团册儿，响器称老奔儿。

 

二、言之话

言之话，有人称行话，江湖外人士称之为黑话，意即听不懂的话。各行各业都有她的言之话，有的通用，有的不通用。

言之话为江湖秘密，看家之本，绝不外传。师徒之间全凭口传心记，没有文字记录。过去同行相见，不论技艺高低，先以言之话交流，如果对答如流，即如一家，热情非常。如果一问三不知，或一知半解便会遭到对方的歧视。据说旧社会园子内把门的都精通言之话，你如果是高台出身，就可以用言之话沟通，不买票就能看戏，类此例子很多。

言之话的精练程度决定着道行的深浅，其词汇比较丰富，语法结构比较严谨，精通言之话的同行之间对话，对外行来说简直是听天书。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江湖人士，由于不得言之话之精髓，词汇掌握得较少，难免半明半暗，称之为“半空不做”，易被外行人识破，乃江湖之大忌。

旧社会，由于世道险恶，人心叵测，江湖前辈们大概为了保全自已，便于同行之间的沟通而创造了言之话。但也被某些江湖术士做为骗人的手段。如有些算命先生一般都安有“底线”。每到一处，先生坐摊，“底线”四下打探把得到的信息用言之话传递过来。算卦的得到信息就能把卦算得很灵验，从而达到赚钱和谋生的目地。

言之话是一种深遂蕴厚的古文化，其博大精深，就是跑一辈子江湖，倾毕生的精力，也未必能精通一二。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类文明的进步，言之话慢慢地失去她应有的作用，渐渐地退出历史的文化舞台被人们淘汰和遗忘，最终将成为绝响。但作为一种悠久的古文化，有没有探讨整理的价值呢？

然而，欲完整地发掘整理这一文化遗产，其工程十分浩繁，并非个人之力所能及的。需要有关文化部门的支持和江湖仁人志士的参与，否则只能望洋兴叹而已。

本人干说书行当，跑了二十多年江湖，自以为说书行当的言之话知道的比较多一些，眼见得老艺人渐渐故去，新艺人青黄不接，言之话面临着失传的危险。为了留住这种民俗文化的根，就产生了记录整理的念头。可做起来才知道困难重重，自己是多么浅薄无知。但还是硬着头皮力所能及的去做一些尝试，尽管粗浅鄙俗，漏洞百出，却希望能抛砖引玉，引起同仁的重视，若诸位携手同做，相信这种学术文化一定会整理得更加趋于完美，以免若干年后，留给我们无尽的遗憾。

三、说书———团册儿

说书，言之话称为团册儿。豫东的说唱艺人对言之话相当考究。同行见面，除用言之话沟通之外，还要盘问对方是明堂，传堂还是过堂。明堂为祖传，即门内出身；传堂为师传，即从师学艺；过堂即朋友、同行相传。接下来还要问哪一门，哪一世的。

据传，原来说书有七大家，即曾、柴、杨、张、高、桂、许。以后七大家各自授徒，各成门派，并代代相传。如曾门十七世，即曾家第十七代传人。

说书人自称相家（算卦的也有称相家）。相家分站相和坐相，站相是说唱艺人，坐相是伴奏艺人，亦有说团和造，团的即团册儿说唱的，造的即造丝儿（也说抽丝儿），是拉弦的、站相或团册儿的又分为破赫册儿（说大书）和寮弯子的（垫场书段）。以上这些行话若你能对答如流，说明是内行，便会被对方敬重；若一问三不知或吞吞吐吐，答非所问，便被视为外行，遭到排挤。

豫西的艺人没有豫东的讲究。据我所知，豫西洛阳一带的大部分艺人不知自己是哪一门，哪一世的。言之话也远没有豫东精通———包括本人在内。依我愚见，就是说书的道行，功底，豫西也赶不上豫东。豫东有些地方是曲艺之乡，上至八旬老翁，下至七岁顽童，都能说唱，且言之话对答如流。豫东如果有识之士欲整理言之话的话，要比豫西详尽得多。可惜鄙人孤闻，至今未听说有人发掘整理这类文化遗产。

四、春点儿浅释

春点儿是言之话的基本语素，若干个春点儿构成言之话。欲了解言之话，必先知春点。本人限于水平，对春点知之甚少。这种没有文字记录的口头文化，一但要变成文字，却不知道怎样记录。因春点儿并不能从字面上去分析理解含义。汉字里的同音字太多用哪个字合适心里没谱，又没处讨教，况且自己得传的发音是否正确，难免以误传误。再者，各行之间的言之话都有所不同，就是同行之间的言之话也因地域师传等因素而千差万别，也叫人无所适从。

现就自己知道的一部分春点儿列出来，做简单的注解，定有谬误之处，乞求同行斧正，因本人说书出身，又籍贯洛阳，故下列春点儿绝大部分属说书行当的，且流行洛阳一带的，与其它地区必有差异，恕不能兼顾。另外，春点儿的写法纯属听音记字，仅做参考，特此声明。

为了能表达明白，特根据词性简单归类，分为名词、动词、形容词、数词等，不知是否合适。

1、形容词类

赫：高、长、大、多、厚、很等。          谫：低、短、小、少、薄、轻等

奸：好、善、美、优等。                  古：坏、恶、丑、劣等

素：饥、饿。                            圆：饱、撑

背：慢、迟。                            活：快、早。

2、名词类

    赫坠子、谫坠子：太阳、月亮、日月。      寸知：时间。

闲儿：天。  昨闲：昨天。  来闲：明天。  今闲：今天。  亮闲：白天。墨闲：黑天

    圈子：县、府。  赫圈子：省城。  谫圈子：乡镇  

    干：生产队、片儿。  赫干：大队、村委。  谫干：小队、小组  

    坎儿：住宅、办公室。  撇膳坎：厕所。  民伞坎：食堂、餐厅   脱条坎：宿舍

    笼子：房屋。

    道子：路。  赫道子：大路、公路、铁路。  谫道子：小路。

    轮儿：车。  赫轮：大车。  谫轮：小车。

    亥子纹：朱（姓）。丑子纹：牛。膻膻纹：羊。口口纹：吕。虎头纹：王。弓长纹：张。聚子纹：郭。云梯纹：高。操手纹：李。顺顺纹：刘。素子纹：姬。

温台：桌子。  溜子：床。  蒙帐：被子。  叶子：衣服。  趋落儿：鞋。  亮子：灯墨影：电影、电视。

    擂子：鼓。  鞭子：鼓槌。  大梁：梆子。  牙子：钢板、简板。  丝儿：弦子。

    伞儿：饭。  碴子：碗。  加杆儿：筷子。  纤子：面条。  捞：馍。  壬癸：茶、汤、水、开水。调馅：菜。 撒子：盐。  汉儿：药。壬癸：洒。

    草册儿：纸烟。  熏儿：旱烟。

    琴、琴头：钱财 。  片儿：钱。  莲儿、莲张儿：钱。  垛儿：证件。  叶子：纸书。

    盘子：脸。  合合儿：嘴。  召子：眼。  封子：耳朵。  素子；肚子。  炉子：肛门。  金性：阴茎。  糊儿：阴道。

  

    马子：男子。  谫马子：青少年男子。  苍马子：老汉。  顶心马：丈夫。  跳坎儿马：招出去或过继的男子。  照外马：出门在外的男子。  执簪马：一把手。掌琴马：会计、掌握钱财的人。  奸马儿：好人。  古近马：坏人。 

    财性：女人。谫财：少妇。  苍财：老婆。  奸财：好女人。  古财；坏女人。  跳坎财：再嫁的女人。  片儿：女人。 

    斗儿：闰女、少女。  谫斗花：小女孩。  谫斗：幼女、小姑娘。  赫斗；大姑娘。  跳坎斗：出门闰女或过继闰女。 

    环头：男孩儿、儿子。  谫环头：小孩儿、小儿子。  赫环头：大儿子。  跳坎环头：过继或招出去的儿子

亥子纹：猪。膻膻纹：羊。戌子纹：狗。丑子纹：牛。

3、动词类

批；走动、启程。  批道子：走路。  赫批：走快、走远。

垛：停下。住下。

照：去、见面。  照坎儿：回家、去某某家。  照外：出门。 

出：说、  出纲、递纲：说话、向某人说话。  念出：不要说话。

抿：吃喝。  抿伞儿：吃饭。

造：干、做。  造无极：干活、工作。  造伞：做饭。  造丝儿：拉弦。  造壬癸：烧汤、烧茶。  造牙子：击板。

团：说唱。  纲：说、唱。  钻册儿：编书。  团册儿：说书。

封：听。  念封：没有听、没听见。封册儿：听书。

鞭擂子：敲鼓。

把划：看、观察。  相盘子：相面。抢金：相面。

馈：拿、收。  馈琴：收钱。  馈伞：要饭吃。  馈册儿：联系书场。  馈财：娶媳妇。

当：给、出。  当琴：给钱。

锁：停、住。  摧：立即停止。

掰溜儿：女子解小手，也凡指男女解小手。  甩条：男子解小手。  撇膳：解大手。  捏糊儿：性交。  搭片儿：性交。

登轮儿：坐车。  驾轮：开车。

4、数词

一留、二月、三汪、四摘、五中、六申、七星、八张、九爱、十留聚、百拍

十以内的为里。如留里（一，），汪里（三），等

十以上百以内的为聚。如月聚（二十），中聚（五十），等

百以上的为拍。如申拍（六百），张拍（八百）等。

五中也称破，如月聚破（二十五）。

低于一以下的前边加谫。如谫汪里（零点三）。

超过百以上的前边加赫。如赫留拍中（一千五百）

具体用法：如，一百二十五用言之话表示为：留拍月聚中，或留拍月聚破（尾数略去）。四百七十八元九角四分，用言之话表示为：摘拍星聚张里爱谫摘里琴。

    …………

    以上虽堆砌了不少春点，但在言之话这个浩瀚的大海里，不过是几滴小小的水珠，微不足道，只能窥其一斑，而不能视其全部。权以这些做为打开这种古文化之门的“敲门砖”。期盼各届有识之士，各路英雄豪杰，共同行动起来，来拯救我们这种古文化的“根”吧！

                                             

吕武成

                                         壬申年九月初稿

                            十月完稿于裕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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