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 享受说书
来源:文史博学公众号 作者:胡树青 日期:2022年05月23日 点击量:
 

程文和说书

胡树青

不知从什么年代起,听说书就是家乡人的一种喜爱。上世纪5060年代,过罢春节的一个月甚至更长一段时间,行社、庙会非常普遍;赶会、看戏、听说书被看成是人们的“正经”事儿。

每年的伏里天,庄稼人说“挂起了锄钩”(秋庄稼的田间管理告一段落),时值酷暑,请人说书的比比皆是,说的又往往是“大本头”连续书,一说就是十二半月儿,听说书真的是人们最惬意的消夏方式。

所谓说书,其实是说唱演艺的一种。据家乡的曲艺志记载,河洛地区的说书起源很早,清末民初叫“琴书”,后来偃师段湾的艺人段炎等前往南阳学艺,把南阳的“鼓儿词”跟洛阳的“琴书”结合起来,逐渐形成了具有洛阳地方特色的表演形式——说书人左手握一对儿月牙钢板,右手捏一枚鼓槌儿,“叮当叮当……”,“噔噔噔噔……”边打钢板,边敲小战鼓,极其热烈,这种说唱形式被称为“大鼓书”,这种表演叫做“说书”。

大鼓书在洛阳偃师以及周边县广泛上演,很受欢迎,发展很快,在“大鼓书”第二代传人张天培说响书的时候(1953年?),被正式定名为“河洛大鼓”。

在家乡,说书是最接地气的民间艺术,听说书是广大民众最普遍的喜好。那时候,家乡的好说家层出不穷,想听说书也是很容易的事。

笔者家住苗湾胡家寨,跟说书艺人云集的段湾(旧称“湾子”)仅有一条小河之隔,上世纪6070年前,听说书那是想听就听。笔者虽说没赶上听段炎和张天培的书,却听过段酬的书。

段酬是段炎的儿子,学名段文标,知道者很少,小名“段酬”却妇孺皆知。段酬身材魁伟,饱受父亲指教,尤其擅长说“武书”。他说的剧目有《拳打镇关西》《截江夺阿斗》《呼延庆打雷》等,很受听众喜爱。

“小弦子一拉,呃楞楞楞……大家稳坐,留神听,昨夜晚说的是包公案,还有半本儿本儿半没有说清……”段酬常说的开场白至今犹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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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对场地、舞台的要求不太高,有一片能坐下几十或者上百人的空地就行。搭不搭台子都可以,只用摆一张桌子,把说书鼓(小战鼓)放在桌面上(有的连桌子也不要,在地面上插一根跟桌子一般高的木棍儿,把小战鼓安在棍儿头上,(如图),说家儿就可站在战鼓前说书了。若在晚上,还要加盏灯,那时没有电灯,通常用鳖灯,后来用马灯、汽灯,再后来才挂个白炽灯泡儿。

说书之所以也叫“琴书”,是因为其伴奏乐器以胡琴(坠子胡琴)为主。之所以用坠胡做主要伴奏乐器,那是由河洛大鼓的声乐属性所决定的。有着悠久历史的河洛曲艺,其声乐体式为宫调式,C大调是正调,坠胡通常以C调的51定弦,坠胡琴杆硕长,音域宽阔,音色深沉、浑厚、明朗、辉煌,最适于伴奏以大本腔为主的唱腔,这是中原戏曲的特有风格,是弥足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笔者除了听过段稠的书外,还听过胡南方、叶刺猬等人的书,然而最使我记忆犹新的是听程文和说书。

程文和,偃师周寨人,是河洛大鼓的第三代传人。据说上世纪五十年代,年事已高的张天培,常年在洛阳说书。一天,张天培的学徒跟他说:“俺和哥(指程文和)来了!”张天培说:“那,咱收摊儿!”因为那时候程文和已经大走红,他一来,肯定张天培这里的听众就走完了。“咱收了摊儿咋办?”“他说他的,咱坐在他的棚后面歇着……他还能不养活咱们?”张天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由此可见,张天培和之间的程文和之间关系非同一般。

解放前,程文和跟我们苗湾胡家寨上的首户非常要好,一到农忙,外面台口儿不多,他就落脚到胡家寨上。寨上的前(门字里边一个“外”字,电脑打不出字,方言音MO)口儿、二道寨门外,都是他支摊儿说书的地方,常常一说就是十多天,在那年头对群众来说,这真是免费的文化大餐。

我们寨上的人对程文和的书真的是百听不厌。这是因为程文和对书艺非常钻研,除了向师父、同行学习外,他还经常跟附近的举人、秀才们请教;他不但反复地诵读《三国演义》《水浒传》《包公传》《刘公传》等历史文学作品,还钻研《宋史》《明史》《纲鉴》等历史专著,力求从中汲取更多营养。正因为这,大家都佩服程文和的书“有掏搭儿(内涵丰富,经得起探讨)!”他还虚心向武把式(武术行家)们领教拳脚套路,表演当中,劈叉、打彩脚、摔(方言音:bân)虎扑儿,都能用得恰到好处。

他很会把握听众的心理,很会吊听众的胃口。他曾在开场白中说:“我说得远了您(你们)不信,我说得近了怕您(你们)去问;我说得不远不近,您(你们)不能不信,也不能去问!”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把听众逗得如痴如醉。同是一部书,别人说着很可能味同嚼蜡,一旦出自程文和之口,就成了“生色(sāi)”书。

程文和所演唱的剧目很多,大本头有《包公案》《刘公案》《呼延庆打擂》等,中篇短段儿有《借东风》《截江夺阿斗》《拳打镇关西》等,耍段儿有《偷石榴》《仨女婿拜寿》等,据说光“仨女婿拜寿”就能不重样儿地说56个,对我印象最深的是《拐辘儿辘儿》。

《拐辘儿辘儿》属于反串戏段的小品。说的是有个老汉与其老伴各有所好:老头儿好唱戏,老婆儿好念经。一天,两人正在拐着辘轳浇地,一个陌生青年来到跟前问路。老头儿见了理都不理,老婆儿轻声告诉小伙儿:“你唱着跟他说话!”于是小伙儿拱手施礼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这边有礼了!”在偃师,称对方为老丈人(即便是称“岳父”)或者小舅子,这都是骂人的话。可那老头却不见怪,立刻不厌其详的给小伙儿指路。

小伙儿走后,俩老人就开叫儿了,老公唱戏,老伴儿念经,好不快活!老公唱着唱着唱到跨马出征的地方,竟然把辘轳当成了战马,纵身就骑到了辘轳上。谁知辘轳轴承特别光滑,一下子把老人翻到了井里。井里头黑窟窿东的,老头儿触景生情,就唱起了《探地穴》;一会儿老公被水淹没,一会儿老头浮出水面,奋力拼搏,稍一喘息,又唱一段《水战庞德》;老婆儿赶忙把井绳卸到井下,老公抓住绳子不放,又唱《房氏女上吊》……大约唱了二十多段儿,涉及的调门儿有曲子、梆子、越调、二黄……有十来多种。据说,程文和演唱《拐辘儿辘儿》,只有一位叫丙寅的琴师能伺候住,一会儿C调,以为会儿降E调……在一根弦子上旋宫转调非常难,丙寅琴师却能变换自如。

二十世纪5060年代,程文和在洛阳演出,声望很高,有“压塌洛阳”的美誉。“程文和的鼓响三声,十里内无说书的”这是当年在密县流传着的佳话;据说程文和曾应邀到中南海为中央领导表演《赵云截江夺阿斗》等剧,受到周恩来、董必武等国家领导人的赞赏与接见。

1963年,程文和再次被苗湾人请到村里说书,接连说了78天(每天的下午和晚上),大本头是《包公剑侠记》,“书帽儿”(开场之前和间歇后的短小趣段儿)很多,有的是他过去说的,有的是他创作的,还有即兴编的。此时他已经身体发福,年轻时的身手已不复再现,然而口齿便捷,仍是其他书家难以企及的技艺。

直到19世纪80、90年代,还听过其他几个人的书,但至今回味起来,还是新中国成立前后(童年时期)听说书更有享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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